政府运作分析：实践社会学视角的研究及借鉴<

一、问题的提出

中国行政学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恢复重建以来，学科地位得到了巩固和提升，也产生了大量的学术研究成果。但是，长期以来，受传统行政学“政治—行政”二分法理论视角的局限，以及将效率作为公共行政基本价值取向的影响，国内行政学研究普遍存在着研究重心的“非中国化”、“管理主义”盛行、缺乏对真实世界的了解、缺乏指导实践的能力①。例如，很多研究成果只是简单套用西方特别是美国的行政学理论，就对中国的政府改革“指手画脚”;更有大量的研究从来不去政府部门实地调查研究，学者们在书斋中根据各种“管理主义”和“技术主义”的原则，将政府运作简化为一套行政程序、管理技术，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各种政府改革举措。对行政学研究工作反思的相关分析表明，行政学实证研究严重短缺，超过九成的行政学研究论文都是非经验主义的资料收集方法，既无法揭示真实的行政过程，更谈不上解释真实的行政问题②。正因为如此，我国行政学很多研究成果得不到政府官员的认同和尊重，也很难对中国政府改革产生实践指导作用。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讲，现实世界中的政府究竟是怎么运作的，这对中国行政学研究者来说仍然是一个“黑箱”③。许多行政学学者往往习惯于在书斋中进行宏观理论思考，满足于思维的演绎，却很少深入实际调查研究，一些研究者甚至对中国政府结构、功能、运行机制等政府过程的许多环节、许多方面仍然不是很清楚，对其存在的问题了解甚少。由于公共行政学对政府运作的真实世界严重缺乏了解，一些所谓的“理论”根本无法揭示出现实世界的政府运作状况，更不可能解释现实。这种状况的存在将直接制约着行政学的发展，因为，一门学科的发展只有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并对实际具有指导作用，才会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和强大生命力。

鉴于中国行政学研究的这种现状，有学者明确提出，要高度重视和解决指向真实实践的中国行政学研究这一问题，并认为它是解决我国行政学研究本土化与规范化这一双重困境的关键。而面向真实实践的行政学，不是指行政学研究成果在实践中的应用，而是指行政学研究对象应该是指在现有制度与文化背景下围绕政府运作所发生的各类行动者的日常行动，特别是一些过程——事件④。也就是说，中国行政学研究要更多地去关注“实然的政府”，而不是“应然的政府”，要更多地去研究“实践中的政府”，即通过实证研究的技术和方法，去研究和解释中国行政的现实，去了解和回答真实世界中中国政府行政是什么样子?它有什么特点?它的运行过程和机制是什么?本文所要探讨的政府运作分析，就是指对实践中的政府的研究和分析，它要研究的是“实际运行中的政府”，它主张以经验性观察真实世界为手段，从政府丰富多彩的行政实践而不是政府规章制度中去发现和发展行政学知识。鉴于目前中国行政学研究在这方面研究还非常欠缺，实践社会学的相关研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经验借鉴。

二、实践社会学视角下的政府运作分析主要特点

实践社会学视角下的政府运作分析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孙立平为代表的社会学者对“国家与社会”框架下的中国乡村研究。孙立平等人在从事有关农村研究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悖论:即一方面，随着改革开放和体制改革的进行，农村基层政府组织表现出涣散、弱化与衰败的特征;但另一方面，农村基层政府对农村生活并没有完全失控，基层政府仍然能够让国家的方针政策在农村得到基本的贯彻执行，完成上级政府交办的各项任务。也就是说，当时基层政府的组织结构特征与它能够完成上级政府交办的各项任务能力之间，存在着一种明显的不对称。为了解释这一悖论现象后面的“隐秘”，迫使他们去思考和回答乡镇基层政府在农村社会到底是怎么运作的⑤。在孙立平等人的带动下，社会学界围绕城乡基层政府运作的分析产生了一大批经验研究成果，呈现出基层政府运作的方方面面，例如任务环境压力、工作节奏、执行政策过程中的各种应对策略等等，从不同角度展现了基层政府运作实践鲜活、生动、丰富多彩的一面。概括来讲，实践社会学视角下的政府运作分析研究主要表现为这么两个特征:

1.实践社会学方法论立场

实践概念最早是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提出来的，但是，孙立平认为，布迪厄在把实践社会学付诸实践的时候失败了，原因是“他对实践的分析仍然钟情于定量和结构分析，对于总体性本身在实践中的生成机制，则几乎完全没有涉及”、“他是用一种非实践的精神与方式对待实践。原因是他将实践抽象化了，于是实践死掉了”⑥。

文章来源：《陕西行政学院学报》 网址: http://www.sxxzxyxb.cn/qikandaodu/2020/1015/436.html